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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甲乙日曆(下)

  乙酉歲

  乙酉歲

  正月初一日,於寓山拜祝已,同內子及兒女進內宅禮祖先,聚曾祖以下團拜。又禮佛於新居之東樓,時為翁艾弟所居;予入之,若過客然。飯於止祥兄家。出禮土神,即還山;方無隅、戴逵明相候。午後,與內子閒坐梅花船,不知有新歲俗套也。是日,熱如暮春。

  初二日,雨。翁艾弟出,與之禮佛於繫珠菴;值潘玉章、潘益儒。予在吳中,遣二聽用官餽浙中當事公祖、父母;至是,以諸回劄來繳。王雲岫來,與翁艾弟、方無隅共為三簋之酌於試鶯館。作家報與文載弟,又作書復宜興令熊石兒。

  初三日,雨甚。督兒輩之課於靜者軒。蔣安然過訪。簡吳令所餽書籍。作書臬司路修其、遊戎項允師及姚玄叔、孫鐵骸,遣家僮過武林。草吳中事宜,致張蓬元。作書復延平司理程錦壺、越二守沈信吾。

  初四日,以小艇謁外父,緝菴昆仲來陪。遇大雪,即歸。舟中,閱「南宋綱目」,歸於咸暢閣。作書致李梅谿公祖。

  初五日,午後,雨。以書致謝沈信吾公祖。與內子至家,值何家姊來賀歲。與翁艾弟閱書樓,將移於八求樓後,而以書籍置之化鹿山。又閱密園諸處多見頹敗,竹木亦殘毀;為之感嘆。姜婿天梧來,與之抵寓山,舉五簋之酌於四負堂。晚,奕遠姪攜酌洗塵,留姜婿宿咸暢閣。

  初六日,竟日雨。沈君牧自武林過訪;持任君平、汪然明及於戶部名沚者書來,知新總督張蓬元舊臘二十八日抵京口之任。午後,與君牧談於爛柯山房,且束山行之裝。

  初七日,霽。與沈君牧駕小舟,自南塘遊天鏡園;其頹敗尤甚。飯於瑞勝菴,禹穴之北也。至桑園,見季超兄書,云系春前一日且勿入山。乃扣顯聖寺,與三宜師談於方丈,又與本然師觀祖堂諸像。同沈君牧宿寺樓,徹夜大雨。舟次,觀邸報,知北使之款議不成,虜言必南下。

  初八日,劉年丈名錫自者來晤。冒雨出寺,登舟至鑄浦,乘肩輿;雨益甚,繼之以雪。抵西渡山房,衣盡濕。季超兄出五簋餉予輩,遂止宿焉。

  初九日,微雪,即霽見日。吳今生過訪。季超兄邀同君牧共觀新居,即入化鹿山。飯後,予獨與君牧入洋中,登觀音閣,在石壁之半。返自堯國,觀盛開梅花。歸化山菴,試吳今生所餉新茗,小酌而寢。

  初十日,袁與石攜酒饌相餉。冒雪,與吳今生、沈君牧出化鹿山;至西渡草堂,而雪益甚。吳門坐營林國棟遣其妹丈錢君朝英來,得坐營及楊龍友、鄭羽公與虞山諸紳各回札。午後,與吳、沈兩兄入雲門寺。旋至廣福山居宿。季超兄亦來,一念、香幢二師共夜談。是夜,雪盈尺許。

  十一日,雪甚大。郭子式進訪,示以所刻古越書。予輩冒雪出山,竹壓阻路,蛇行而至平水,飯。於菴前買小艇,更許乃抵寓山。得山陰徐父母書,詢編役事。

  十二日,吳今生、沈君牧看雪遠閣,甚快。晚,懸燈梅花樹上,雪光共月光相映。酣酌梅花船,乃作別。是日,內子墮胎,予甚以為慮。

  十三日,延醫人錢姓者來,為內子調治。奴子發吳中所攜書籍至。得姚玄叔書,教予歸隱之法,又言人情險惡數事。遣奴子又過杭,迎戴見龍。延醫王施仁至,留宿咸暢閣。

  十四日,王施仁診內子脈,言有起色;不知是虛火上炎之象也。得崑山令楊君永言相候書。聞鄰人戴我洲有影借之事,怒呵之;程爾瞻來,為力解。季超兄與嫂西渡山歸家,來問內子病。連日於調治之暇,草吳中未了軍事,致新督院張蓬元。

  十五日,季超兄同錢溪雲過訪。午後,與朋壽兒抵家,以燈節拜祖。值張酉度與錢溪雲皆在,欲為予家改門徑,且選改密園入蔗境之日。王施仁延至,以內子發熱有痰,下涼劑;與戴見龍議不合。夜分,季超兄同田四兄有義來訪。

  十六日,方步自豐莊,計部郭介菴過訪;渠有用世大志,然不欲就江南餉司矣。邀季超兄出陪;叩之,真胸中有經濟也。晚,暫別,往越中吊其會試房師周巢軒。

  十七日,正與戴見龍談於歸雲寄,內子忽血暈,以姜湯灌之,始甦。自是時患潮熱,而虛弱甚矣。郭介菴晚至,留酌,乃別。是日,張毅儒宗子過訪。

  十八日,丹徒令關君鍵遣候,乃知張蓬元十二日始履任。予自還山以來,客候者俱不與晤。山陰徐父母、會稽楊父母、司理陳公祖俱及門不晤而去,俱以一札致疏節之罪。連日以書候者,有王粲生糧道、王九如總戎及吳訥如、林自名。午後,朱絃菴、何芝田相繼來,勉出晤之;然亦久不櫛沐也。

  十九日,自後村廟至梅墅,謁土榖神,為內子許酬戲筵。又至古彌陀寺拜佛,時妯娌為內子誦「蓮經」也。王雲岫言按君向總戎稱:奴已過河,自衛輝徑至浦口,約有二十三萬。遣奴子入山,以一字商之季超兄。

  二十日,王雲岫過談。得劉鶴洲及大金吾馮君可宗候札,詢之虜信,則未知也。予整吳中所攜書,插之架。晚,見內子徹夜虛汗,竟夕不能寐。是日,蔣安然同潘夔鼎過訪。

  二十一日,延張子環來診脈,以內子昔日之病,乃其尊公景岳所保全也;然藥仍用戴見龍者。得季父書,知閩汀有盜,撫公移鎮延平。是日,與戴逵明、陳長耀會計歲入之租。夜,大風雨。

  二十二日,內子稍覺有起色。適孫鐵骸數日前來,乃同之相度瓶隱,欲為修改。方無隅移居豐莊,又同鐵骸探之。趙均衡過訪,留酌。錢機山相公遣候,贈以詩章,附致一字於陳臥子公祖。

  二十三日,連日雨。四姪延戴見龍為其內子下藥,予輩待之至夜分,乃共酌於方無隅之新居。聞奕遠姪入山,以一字與季超兄商居山之策。作書致候吳玄素、期生。

  二十四日,餘姚王父母名曰俞過訪,堅以疾辭之。與戴見龍談玄修之功於遠閣;見龍且為予調治,云心脈甚微,當有大病,宜善理之。王雲岫過訪。陳長耀為予整畫於小樓。

  二十五日,少霽。陳海垣來完舊逋,託陳長耀陪之。作書遣僕至姚江候王父母。

  二十六日,與陳長耀至家,整書於大樓,以歷年尺牘藏之箱中。徐伯調過訪,同之至山。王雲岫來,共戴見龍、孫鐵骸舉三簋之酌於梅花閣。

  二十七日,徐伯調別,孫鐵骸是晚亦別;附一書與姚玄叔、徹谷、瘦山二師。是日,霽,督工築北堤。王六師舅欲入南都,來晤。

  二十八日,吳祖洲過訪。得杭司理江君名璜者書。予率莊奴及石工纍石梅坡,種薔薇於豳圃。梅花至是始發香,頗有悠然之趣。晚,金生來售藏扇,姜婿來探內子病。

  二十九日,雨竟日。王子璵、朱壺巖、朱叔起、商絅思以翁艾弟之酌來訪,俱不及晤;惟寧方之子與族兄來談。是日,受玄修之道於戴見龍。長女同姜婿歸。

  二月初一日,雨轉大。至晚,有風。止祥兄長媳為予甥女,以血病,內子留之山中就醫。作書與來澤蘭,道予決不出山之意。又以家報致止祥兄。

  初二日,霽。入社廟,舉文昌之祭。至密園,觀修理。抵山,董天孫過訪,出其所刻詩文,多寓山題也。鎔銀杯為修園之費。晚,送戴見龍過武林,留劑以調治內子;遣奴子送之,致一字與姚玄叔詢近事。

  初三日,失記。

  初四日,王雲岫來,約看梅。偕奕遠姪及理孫兒至項里,奠德公兄;蓋德兄於去年六月暫殯,予在吳門不及預奠也。歸,而金汝生來訪,留飯絳雪居。道瞻姪亦來,偕理兒及陳長耀入內室。方欲整書,遇商詠熙,日已暮矣。乃亟赴王雲岫之約,看梅松亭,共酌隱閣。是日,熱如初夏。

  初五日,與匠工入內宅,卜度書樓及竟志堂,欲移為寓山之用。作書與沈信吾公祖。聞張介子言,有友人可供園中掃花之役;乃以一字詢之。簡舊書,售市人。

  初六日,風雨。錢溪雲來,為予擇寓山興工之日。雨窗無事,調治內子藥餌外,閱「南宋綱目」。是日,金楚畹同汪姓門人過訪,予以病,晤之於咸暢閣;不能迎送。

  初七日,魏行之同武林揮使孫君洪泰過訪。

  初八日,霽。蔣安然同一鈕姓者來,善於岐黃、堪輿之術;徐天生兆麒亦來訪,留之宿,共夜酌梅花船。是日,命工役修坡岸及花圃,予時時置身香雪中。遣奴子過江迎戴見龍,且致書任君平。

  初九日,徐天生作「梅花船詩」以示。延徐伯調至,兒輩與奕遠姪拜從,舉五簋之酌於寓山草堂。潘夔鼎過訪。與蔣安然、陳長耀卜菴旁之址,欲以搆堂。

  初十日,張軼凡過訪;即同之及蔣安然、陳長耀從南塘至城,吊張二酉姨夫諸氏園亭,已荒落矣。從北塘歸。抵密園,偕軼凡指點修整之處。先是,姜光揚及道臺于穎長至,皆不晤之;乃以一書告罪。

  十一日,先一日,鄒汝功過訪;是日,即同徐伯調入城。姚玄叔過訪。得按君胡雲巢及舊湖州守陸君自巖書。午後,與軼凡至密園,議改築牡丹纍刪湖石為寓園之用。翁艾弟、奕遠姪各攜歌者以起內子之病,予留酌梅花閣。夜,大風。

  十二日,午後,霽,寒甚。任君平、戴見龍自武林來。送張軼凡至密園纍石。數日因奉旨選婚,越中嫁娶如狂,晝夜不絕。奕遠姪長媳已聘倪宅,以彼家促之至再,乃亦從俗迎娶。午後,抵家探之。是日,翁艾弟移居於新宅之堂。予築讀書堂開土。

  十三日,以玩器託姚玄叔售之武林;且作書吳今生、履素師。送玄叔歸。午後,抵家;至更餘,為奕遠長媳完姻祝壽。

  十四日,聞有彈射予者,以一字詢王予安,然即前宗室數語也。姜婿自城中來。午後,扶杖督北堤及瓶隱之工。得嘉興守唐君士■〈火業〉及常守備王君之弼書,即復之。奕遠姪移酌,邀任君平、戴見龍、徐伯調、張軼凡共飲於梅花船。

  十五日,道瞻姪來,乃知徐父母以選婚閱道瞻次女,即抵吾村矣;偕兩兒歸。奕遠姪長媳行禮,商家姑、何家姊皆至。出移臥室於試鶯館。是日,張軼凡纍石密園竟,邀出月下共酌,且商改虎角菴。

  十六日,得于穎長公祖書,詢選婚事。與王雲岫卜度讀書堂。張軼凡纍太湖石於瓶隱之南,而北則多種竹、東南雜植草花數十本,遂為園中之勝。

  十七日,暄熱之極,遂用夾衣。又得于穎長公祖書,詢吳中所留漕米始末。連日多暇,督工役竣瓶隱改造之工,以此為樂。吳中承差陳文粲致王覺斯相公回書,言與馬瑤草面薦於皇上,不日將大用;附書與坐營林國棟。又作書楊龍友,薦任君平、戴見龍。

  十八日,金大來自南都歸,得止祥兄書,又得馬瑤草回書,又得吳侍御春枝及史維城回書;止祥乞差歸里之念甚殷。詢金大來,虜之敗於寇信極確。作字遣奴子送任君平。入山,晤季超兄。奕遠並姪婦移住寓山就醫。

  十九日,陰雨。朱絃菴親翁以選婚,欲娶予次女;予以婿尚幼,且為嗣子正在服中,乃至內宅託八弟婦堅辭之,又作書絃菴以達意。督工匠卸密園之竟志堂,移於寓山。陳長耀同太醫俞君吉夫來。薄暮,大雨,與張軼凡、戴見龍、陳長耀小酌呼舡幌。

  二十日,少霽。王雲岫攜酌谿山草閣,同席為徐伯調、張軼凡、陳長耀、方無隅、戴逵明。長耀與雲岫鬥飲,大醉,予輩笑之不止;始信東坡喜觀醉人,有以也。

  二十一日,陳長耀種桃、柳於北堤;至是,兩堤桃、李始成列矣。鄭素予以新撫公欲撤遊兵一百六十名,乃以道臺于公祖意,欲予輩公書言之。

  二十二日,先是,聞武林因按君家丁生事,遂罷市而譁。及十七日,詢之朱石帆,知事起於換錢;市民以積忿,致擊破按君公署。是夜,遂解散矣。遣奴子探之,又致書姚玄叔、魏行之。是早,奴子歸,得玄叔回札。讀書堂於午刻豎柱。蔣安然攜家居於豐莊。孝廉俞君世灝來謁。薄暮,與諸友共酌,看桃花。

  二十三日,以一字邀王雲岫,不至。夜與潘楚張、戴見龍、張軼凡及翁艾弟輩,共酌於蔣安然家。

  二十四日,忍衣上人來訪。午間,留沈爾襲、爾肅素齋於咸暢閣,皆蔣安然婿也。徐伯調忽病,戴見龍為之調治。

  二十五日,王雲岫來,邀與兒輩還家舉春分之祭。出山,遇微雨。午後,赴雲岫之酌,駕新修之「皆園」以往;待之於隱閣,共酌舟中。

  二十六日,桃花盛開,偕戴見龍、張軼凡駕舟看花,並邀王雲岫、陸豐玉為一簋之酌。是日,風雨。

  二十七日,陳長耀同金賓門來,為予選後樓建豎之日;因留之宿,會計戴逵明造船、建園出入之數。朱季方堅欲娶次女,以禮制作書辭之,不獲;乃為少具奩貲。

  二十八日,晴霽。午後,偕諸友及翁艾弟以小舟攜茶具遊湖南山,憩湖山小室;登潘楚張之萬麗園,有石洞下穴而上,可通步。回舟,泊桃柳下小酌。

  二十九日,王雲岫、潘楚張、金大來及在山諸友俱集,舉一簋,會於梅花船;蓋各鳩貲以賞花者。

  三十日,與蔣安然、陳長耀至密園,即之上方山拜先兄墓。泊舟胡■〈山奥〉,登拱陽菴拜呂祖像。與印文上人談於關室,挾一僧看水倉石;倉石皆奇絕,因欲張軼凡彷之於迴波嶼,纍為千人座。歸,而奕遠姪至。

  三月初一日,受次女催親之聘。王雲岫偕兩孫婿來遊園。先是,張介子以書薦范德徵來守園;予遂託之監工,鑿石於竟志堂後。邇來閱「元史記事本末」,盡五卷。

  初二日,抵家,命掃除以待朱宅娶親之使。薄暮,以內子病,不能親送女;乃令之同五嫂抵家宿,以待次日遣嫁。

  初三日,與二兒早抵家;已刻遣女,以數言醮之。還山,鄭涵一偕王雲岫過訪;治五簋餞戴見龍,並為金大來洗塵。是日,張軼凡纍石於試鶯館南窗。

  初四日,為先慈諱日,抵家舉祭。何芝田來,與戴見龍別。還山,與張軼凡、方無隅啜茗試鶯館,觀鬥龍舟於讓鷗池。託蔣安然、陳長耀移書刻印板於內室。

  初五日,雨。觀「智囊」。作書復來澤蘭。聞蔡韞先欲推轂予出山,乃託其力辭。又得餘誕北書。及晚,馮留仙乃郎馮芾煌來訪,出留仙在津撫時請先帝南遷疏;惜為政府所格,以及於難。馮偕周奠維乃郎來,備言李自成在鄖敗狀及諸流賊情形。

  初六日,雨。范德徵入城。

  初七日,張介子以邀至,有宿逋於馮鄴仙,予為卻之,且作書復鄴仙乃郎;介子酌於梅花船。薄暮,鄭素予來,道沈信吾公祖欲賣武林之屋;乃託陳長耀同之渡江。

  初八日,作書致胡厚菴,託其力辭蔡韞先之推轂;又附書於戴見龍、吳君隆。予作誓墓、誓神文,堅意不出;附閱於胡厚菴。

  初九日,寒食節。偕張軼凡待王雲岫於彤園,同看山僻竹石,幽深可觀。予乃勸雲岫將彤園刪改,以成大雅。舟中小酌,至秋湖而返。族中以小爭來訴。

  初十日,清明節。偕張軼凡、蔣安然以新搆小舟名「隨園」者至沈釀堰,迎陸豐玉遊花徑;從李家灣閒步,自秋湖至彤園,王雲岫出饌小酌。歸而移內子歸內居。

  十一日,從內居至山,王雲岫夫人攜長興令王仲暉夫人來遊園。僧夏忍衣來訪。濮穉公鐫印章竣事,以詩句、畫圖相贈。

  十二日,至山。鄭九華自剡溪來。潘益儒以受誣來訴。與張軼凡商更改曲廊。商外父拜墓,便道過訪;予抵家,則已行矣。

  十三日,託鄭九華移先人所藏書於大樓,漸欲移之山中;予即卸其樓為八求樓後,以居內眷。方至山,即歸。候外父於彌陀寺,談久而別。

  十四日,至寓山。王雲岫過訪,吳期生亦來;即發舟,與吳談於舟次。同鄭九華抵偏門,招張介子來晤;同介子訪章爾蕺,並遊介子之瑞草谿堂,教歌者陸六皆、朱純宇出晤。又以小舟同介子至陶隱居所,並訪客而別。乘月,抵鑄浦。

  十五日,莆中方翊祚以廷試,便道過訪;即同之至季超兄山莊。飯後,入化鹿山。夜談莆中舊事,極暢。

  十六日,錢溪雲入山,即邀竟可師同方翊祚至傅家墺卜山居,訪章姓一友。出而至季超兄新居,飯於西渡草堂。抵舟,暮遊禹穴。夜半,抵寓山。

  十七日,卯刻,開土搆樓。得于穎長公祖書。致曹惕咸父母書,贈以詩篇,頗有知己之感。坐營林國棟解馬還予,且繳回各鄉紳復別敬書。雲間別駕陳淳差役來候,餽百了箱一具。俱作書復之。

  十八日,連日張軼凡刪石於密園,是早同之出山。徐天生同僧內恆過訪。牡丹盛開,瓶隱適告成,內子同妯娌出賞。薄暮,予與諸友小酌瓶隱;即發舟至夏履橋,無跡師同舟。

  十九日,以肩輿至資壽山拜墓。去年此日,逢國變,先帝殉難;予設香案行禮,不勝哀感。出於陸家菴,訪無跡;蓋其新置之淨居也。茶罷,徐九鯉來晤。舟次,閱「智囊」,且補書去年吳中所行事。

  二十日,季超兄自山中歸。予至山,潘完寧過訪。午後,季超兄亦來。眉兒入城赴試。

  二十一日,季超兄別歸山,移入新居。至山,作書答歸安令黃君鐘諧。遊戎張拱宸遣其弟來,亦答之,且復以一芹。午後,雨。種竹於讀書處之石崖。邀張介子不至,再作書與之。

  二十二日,至山。任君平自武林過訪。內子出,飯於瓶隱。薄暮,與諸友賞花。

  二十三日,陸豐玉過訪。邀俞升之至,以所餘參售之。得金振玉師書,知已臨危,乃贈之以參。是日,作「放生菴募疏」。

  二十四日,得道瞻姪書,知兩女俱中后妃之選;其長子來貸,不能應。薄暮,方無隅攜一簋,共王雲岫酌於梅花船,翁艾弟亦在;夜宿試鶯館。

  二十五日,城中舉社劇,供東嶽大帝,觀者如狂;予舉家亦去。惟予與諸友在山,薄暮共酌於木香花下。予歸家,王雲岫與諸友仍酌大醉;雲岫攜酒一埕罄飲之,乃去。

  二十六日,陰;至暮,雨。內子至山。午後,邀張介子偕朱純宇、陸六皆、姜繹受來,共飲於瓶隱;介子極讚規制之妙。諸友歌於試鶯館。乃歸家再酌東樓下,止宿奕遠姪之蔗境。

  二十七日,大雨。至彤山拜掃,僅於舟中行禮。小舟至梅里尖,亦止於墓菴行禮。歸與張介子及諸友午飯罷,潘楚張設酌,託蔣安然治饌;諸友如程爾瞻、張軼凡、王雲岫皆至,聽弦索數調,朱純宇又唱南曲,極懽而散。

  二十八日,微雨,即霽。張介子早去,不及別。至山,與友人向瓶隱看花。是日,為文德師作「修建南塘疏」。

  二十九日,豎寓山大樓,以銀牌賞各工匠。聞文載弟閩歸,與金大來拏舟至河橋;因其舟尚泊板橋,乃返。任君平自城中來。王雲岫同其姪溧水令王與登過訪。

  四月初一日,與翁艾弟迎叔父及文載弟至柯園,因遊丁玉衡子弟書館。至叔父嬸母舟,康健如舊,一家懽然。午後,至寓山。

  初二日,託任君平作書延呂幼嘉訓班孫兒。叔父、七弟至予家,與鄭九華共談往事。得常州太守郭君佳胤、武進令沈君捷書,知武進亂民再逞,又就擒矣。

  初三日,得吳江令葉君翼雲書,浦劍仙附一書,知張蓬元勵精為治,即欲聘戴見龍、任君平。君平返於武林,作柴雲倩、戴見龍、姚玄叔書附之。得季超兄書,知廣孝、雲門兩寺又有訟,為之不平。致書於于穎長、沈信吾公祖。

  初四日,至寓山。與張軼凡屢屢商酌改旱橋,從宛轉環下鑿石為級,步石橋入選勝亭;亭前看石壁西面柯峰,兩面皆修竹,真最勝處也。又以歸雲寄之廊移於竹林,而別以廊貫小浮幢;皆於是日興之。

  初五日,日來患喉痛,延醫陳君治之。聞黃石齋來越祭禹陵,以一字止其過訪,乞書「幼文子讀書處」。

  初六日,會計讀書處及瓶隱工料。薄暮,與諸友小酌於瓶隱;予以喉痛,不能飲。

  初七日,三宜師過武林,晤之於蔗境。與鄭九華、張軼凡、方無隅入城,延醫王施仁調治。邀張介子來,辭其初十日之招。旋至介子園,介子即邀陸六皆、朱純宇同遊天鏡園南華山館陳氏之吾鼎堂;以張軼凡作法觀之,皆不當意。以小舟至龍筠莊,在兩山之間;門外闊橋甚暢,大家稱賞。遊天鏡時,郭子式讀書其中,出晤;相別已暮。夜,乘月而歸。

  初八日,內子同妯娌出賞花。陳長耀兒婿來,售舊扇。山中虎角菴舊地石始洗出,鄭九華因欲改路從石徑上行。薄暮,延醫張宏海治喉,即留宿內宅。

  初九日,王雲岫書來,為予買樓屋數間;文載附至陳蓮石乃翁及安藎卿、王愧兩各書。薄暮,朱季方赴南都刑曹之任,過訪。

  初十日,盛暑,喉疾少愈。吳期生以王雲岫之訟疑予左袒,盛怒過訪。薄暮,與內子懸燈瓶隱,小酌聽歌。

  十一日,微雨。與翁艾弟邀季父及文載弟、金大來、史甥出寓山,舉五簋之酌以洗塵。季父年踰七旬,登臨之興不減。先歸,予為石工會計。得吳期生書,其詞更厲。

  十二日,與鄭九華、陳長耀至州山社廟會吳玄素,託其致意期生。冒雨從擔山歸,託方無隅邀祝季遠至;潘鳴岐亦過訪,乃共酌於瓶隱。適蔣安然拜掃歸,出饌佐之。

  十三日,王子闇來,與言調停吳期生事。在家,邀陳長耀、戴逵明收田租。次女自朱家歸寧。午後,至寓山,共諸友談於新移之選勝亭。丁玉衡來償逋。歸,看優人演「永團圓」劇。得杜完三書,復之。

  十四日,初間,即聞南都消息警急。是日,得項允師書,乃知系左良玉兵從上流迫下,而闖賊亦尾其後。予還戲願,王子璵子樹昆仲、王玄趾舅、張季芳皆來觀。午後,又還戲願;奕遠姪以糾貲設酌。優人演「繡佛閣」劇不能終,又演「永團圓」劇。

  十五日,得坐營林國棟稟,云吳中初六日報虜騎已抵壽州。作書餽贐于、沈二守公祖。至寓山,料理工作,即歸。偕蔣安然、祝季遠登舟,鄭九華別去。至西郭門外,值季超兄自山中來談別。至偏門,邀王施仁診脈。張介子來晤。夜行,抵馮莊。

  十六日,以肩輿入山,小憩於西渡山房。與金士望談,值竟可上人。先是,予買山居於傅家坳,其家有以價值不均爭者;予至化鹿山菴為處分之,各懽然去。夜,大雨。

  十七日,雨。託祝季遠、蔣安然同竟可師至傅家墺開土。予靜坐樓上觀「智囊」,盡五卷。

  十八日,以季超兄之驢乘至傅家墺;晤章懋昭,相度山居地址。遇雨,歸墓菴。飯罷,出於念佛牌,乘竹船與祝、蔣兩兄至季超兄新居,晤金無煉。小酌草堂,各粘詩牌,成五律一首。宿於堂旁之小樓。時予以痰嗽,甚苦。

  十九日,雨。別季超兄出山。乘竹船至莊前,予步行至馮莊,用小船於閘橋,乘大舟至黃家橋。遇諸友延黃石齋在舟,予不及晤;稍霽,用小舟至錢仲匡處訪之,談時事頗暢。又訪金楚畹於山莊,叩門久之,始出。觀其新搆樓軒極精敞,而主人靜深,甚得園居之趣。雨至,乃別。於南門登大舟,二更抵家。

  二十日,雨。予家還戲願,觀「衣珠記」。聞南都以左帥退兵,解嚴。閩中林聖楨、鄭季公來謁。午後,與遊寓山,仍歸家觀「繡佛閣記」。是日,姜婿亦來。

  二十一日,雨。讀書於新堂,小憩於瓶隱。以五簋延林、鄭兩兄於谿山草閣。蔣安然乃郎得一魚以餽兩兄,予以喉瘍未愈,不及預。

  二十二日,雨不止。予自至山。王雲岫過訪。作書邀黃石齋不至,為予書「幼文子讀書處」扁。與諸友粘詩牌於南樓,限韻;小酌。

  二十三日,雨。得旗鼓官汝欽恭稟,又得沈蒼嶼太常書。作書附陳體玄及莆孝廉陳維鼎、青衿李煌。與諸兄觀大水於遠閣。時吳期生與王雲岫有言,作書期生。

  二十四日,與林聖楨出寓山,坐談讀書處;祝季遠來,共酌瓶隱。雨甚,心憂之;作七言律一首贈林聖楨,有「一人知己非為少,四海無家未是貧」句。

  二十五日,聞姜光揚加京卿銜,召入理財局;作書賀之。且因于公祖又垂顧,不及晤,託光揚致意;又託致當事開閘。林聖楨、鄭季公別去,為鄭作一書於江陰令林君之驥。城中公祖、父母以霪雨祈禱。

  二十六日,設香案祈晴。連日為泥水會計。至是,而讀書處及瓶隱之工始竟。程爾葆過訪,為予診脈。

  二十七日,稍霽。邀陳長耀至內宅,會計密園修理之帳。趙伯章自南都歸,得止祥兄手書,言果有推轂予者;止祥兄相機力止之。與伯章及文載弟談於蔗境。午後,與長耀至寓山,掃除咸暢閣以居內室。鄒汝功來訪,且致呂幼嘉意;即作書再邀幼嘉。

  二十八日,霽,見日色。予先至山,供兩先人小像於虎角菴。少頃,內子攜女、媳至,居於咸暢閣及八求樓;徐伯調攜二兒居於靜者軒一帶。祝季遠亦自城中攜室家來,居園之西隅。薄暮,祝季遠舉五簋之酌於溪山草閣。是日,高圜公自南都來訪。

  二十九日,午後,雨。文載弟與金大來至山,談於讀書處。得金秋湘書,知張蓬元令孫欲卜居吾越。作書復任正則;時正則在徐父母署中,又致書言硜硜之守。

  五月初一日,雨。進內宅,謁祖祠。因南都報警,左帥以援立太子為名,破安慶、圍池州;許定國引虜騎破天長、六合,迫瓜、揚:乃與叔父及文載弟商避地之策,且議以密園借張蓬元令孫。得遊戎項允師書,知高杰兵畏虜渡江,為鄭羽公所擊,覆其百數舟;餘入海,破靖江、殺邑令,大為沿海之憂。

  初二日,聞黃石齋至予村,亟趨家候之,則已坐於蔗境矣;偕其一子及閩中二友,倪獻汝亦陪之來遊密園畢,以小舟至寓山。黃被廷杖後,步履猶健;予反覺足之酸軟矣。坐讀書處為予作五言詩二首,奕遠姪舉五簋之酌於瓶隱;又坐讀書處為理孫兒作古詩,多致勸勉之意。薄暮,雨罷,小酌四負堂;別去,宿於舟中。

  初三日,霽。黃明輔總鎮以書相候。黃至蕪湖,以兵將交代於楊振宗;而左帥報警,乃以舊部兵力戰殲其眾。且得檄示數箱,抄示於予;黃即易道服,潛行赴粵西任矣。聞黃石齋遊柯山,往陪之,共談於潘楚張書室,觀左帥討馬瑤草檄。又觀魚於石宕,覺體中不快;文載弟邀石齋酌於彤園,予乃先歸。作書復黃明輔,又復嘉定令錢不識。是日,倦臥,發熱。

  初四日,體熱,靜坐咸暢閣。得張蓬元書。旗鼓汝欽恭、標後守備洪祖略各有稟來候,扶病答之。蓬元言天下大亂,將圖歸隱,欲予為其擇居所;而大同撫軍葉年兄廷桂亦託張濬之來卜居。是日,請呂幼嘉為予診脈。

  初五日,邀中翰王周臣小酌,張介子陪至;周臣,王遜之令郎也,且作書復王遜之。介子言淮上信甚緊,有渡江之說;乃託張軼凡於周臣,附之歸嘉禾。餘姚王父母曰俞、新城陸父母瑞徵俱遣候,答之。董天孫、姜婿英甫皆以候見黃石齋來,予因病不及晤。

  初六日,吳期生過訪,猶是憤憤於王雲岫之訟;且以公書求印章。茅山道士張充符過訪,言大司監俱有引退者,而韓內監贊周且削髮;時事可慨矣。暇於咸暢閣閱唐末「綱目」。

  初七日,午後大雨。作書復余武貞,又致書商緝菴。託戴逵明、祝季遠入城銷鎔銀卮。得季超兄書,為予計避地策,縷縷十數條;予亦答之,且求為計。

  初八日,王雲岫及其子子闇先後過訪。竟可師自山中來,託其發米入化鹿山。林坐營遣使致書,初三日自吳門來,云尚未十分緊急。雲岫與翁艾弟及呂幼嘉諸兄酌梅花船,予以病不能預。督工纍牆於松徑。

  初九日,閱邸報,知虜在瓜洲者不過二千,且真奴不多;鄭羽公督水師,斬獲甚多。然實虜於此日乘霧以數百騎至艮山,而鄭羽公即同楊監軍航海矣。

  初十日,失記。

  十一日,於松徑搆小廊,搆澗於竹深處;連日於雨中為之。

  十二日,久雨初霽。

  十三日,以竹醉日多,令莊奴種竹。至社廟,同族眾祀關聖;歸山,亦舉祭。職方尹洞庭過訪,留小酌於溪山草閣,再酌梅花船;乃別。

  十四日,失記。

  十五日,入內宅。晤趙伯章、陳章侯,乃知虜過江之信;從京口竟走丹陽,薄南都矣。文載弟駕舟至山,以蔬酌延兩兄。於薄暮至彤園,邀兩兄攜酌舟中以抵家。再候季父。時因南都之信,甚為止祥兄憂耳。是日,令兩兄束裝入山。高硜老以書來,求擇地卜居。

  十六日,越中訛傳有海寇入象山,焚普陀居;呂幼嘉因家住四明,亟去歸省。得王雲岫傳報誤以為渡江非虜,乃史、左諸公商同除君側之惡也。午後,兩兒發舟。

  十七日,吳期生過訪,乃知聖駕於初十日聞渡江之信,即於是夜三鼓播遷。又有云十一日早出者。得于穎長公祖書,言京口三邑俱歸順,潤城以張文光守之;又云京口及丹陽所過,亦無焚搶。是日,作書令祝季遠入山。奴子送兩兒歸,云入山攜眷甚多;且訛傳予亦遣眷被劫,乃暫停家眷之行。

  十八日,又得吳期生書,乃以其書致道臺,先求禁緝土盜、巡慰山中。徐伯調、姜婿英甫俱過訪;伯調云:『史道鄰據揚州與虜相拒七日,虜破城後,殺傷甚多;道鄰為所羈,求死不得』。鄭素予遣家丁十五人來護予,以五人還之。

  十九日,與陳長耀吊吳祖洲夫人。值文載弟邀吳期生商避地於社廟,予亦晤焉。何家姊來。午後,王粲生公祖託人來卜居。李大生璽卿過訪,蓋亦避難而欲依予也;予同之抵家,即以新居讓居之。別至山中;舟次作書致鄭九華,求於長橋擇避地之所。夜,抵鑄浦。

  二十日,乘馬入山,家丁四人護焉。至平原,晤季超兄及陸雍之、金無煉,得訛報謂南中別有所立、吳三桂誓以黃河為界;如吳、如左各有封地,予不之信也。與諸友商,欲鄭參戎率兵巡行各山村,以弭盜賊。午後,偕理兒至傅家墺,觀新搆之居;乘馬以歸。先是,遣奴子探任君平、戴見龍,云已有擁立,可以俟太平之期矣。

  二十一日,出平原。值山中諸友會講鄉約於平水孔官廟,予預焉;共商行保甲、練鄉兵事。僕人從商外父處得報傳虜已立定王,人情無不欣喜。及後乃知南中百姓扶立王之明,文武官無一至者;忻城伯趙之龍諭百姓「俟虜來講款既定,方為扶立之舉」。至城之東郭門,以小舟候外父;時傳聖駕已抵廣德,然亦訛也。即於外家晤鄭素予,以商山中巡行規則;乃知惠藩已抵蕭山。舟中作書與于公祖,請鄭參戎出巡行,且請於西興創營以防潰兵。抵家,晤李大生。張蓬元令孫同金秋湘舅已寄寓密園,又往晤之。予於是時決計遣家入山。

  二十二日,雨。抵家,攜所藏之米以出。又晤李大生、張金吾,令族姪及王鄰丈為張金吾奔走,令內子束裝。作書與季超兄,令奴子先赴南池料理夫役。是夜,內子宿於舟中。是日午後,李大生過訪,與其令郎小酌絳雪居,登眺遠閣。

  二十三日,雨甚。為木石諸匠會計工籍。予製道衣,為避世之計。張吉友以書來,求卜居;予以寓山應之。嵊邑武弁吳師乾過訪,留之宿。予增充瞻族之田,書引約而以田由付族姪經理。

  二十四日,患頭風,小臥。張金吾來訪,以道臺責治其差官,賫張蓬元書求解之;予方作書,而道臺于公祖已抵予村求晤。予出晤之,乃知南中於十五日迎北兵,北兵於十六日入城;旋出,劄營於天壇。王之明留許定國帳中,赴北京辨認。豫王已分頭浙直取冊。常州府早已歸順,吳撫霍魯齋早已赴福山欲遁矣。又聞劉鶴洲自崇明已住吳門。值白函三同顧南金來,將避地天臺;予亦欲為此計,乃託之。顧南金而以予託于公祖解釋之事,聞之張金吾。

  二十五日,知聖駕尚無到武林之期;來者為聖母,馬瑤草郎君護之。李大生令兄十一日自南中出,言目擊離亂之事。顧南金以兩令郎來,且以一書託其親葛鼎生,皆為予卜居地也。留兩顧兄五簋之酌。得吳期生報,言楊斗樞已殉難。昨白函老又云:張赤涵亦殉難,史道鄰亦投水死矣。吳又云:虜十王稱系天順子孫,一至南中,即謁陵。兒子自山中奉季超兄書來,云已為李大生卜居。得本邑徐父母書,予以保境安民、先弭土盜答之;且附一書於任正則。文載出山,予晤無跡師於繫珠菴。鄭季公自常州歸,言毘陵以下悉皆逃徙;鄭羽公兵歸閩,武林受其掠搶。又得林國棟稟,則云姑蘇亦已納款矣。

  二十六日,更道服,拉祝季遠、無跡師登舟,飯於新茶菴。將至平水,值雷雨,返;宿於顯聖寺,時二嫂亦避跡其地。與三宜師及本然上人共步溪邊,並遊塔院。是日,託蔣安然會高硜齋相公,為其卜居。

  二十七日,從莊前步行至平水,乘肩輿入平原草舍。時因避亂,向季超兄卜居者紛至。王子璵乃兄伯彥,亦以此在座;時暫止西渡草堂,季超兄以蔣宅之屋應之。薄暮,李大生過訪,留宿於草堂之傍。

  二十八日,偕李大生向裘宅看屋。大生別歸,與祝季遠乘馬至傅家墺,小憩於社廟;愛其泉石最勝。至新莊,督工纍岸蓄泉。章懋昭父子及章靜如來晤。及晚,歸自堯國,託褚仰山料理贍村之事。是日,家奴從城來,知皇太后二十五日蒞武林,馬瑤草帥黔兵駐扎湧金、錢塘門外;見太后懿旨數道。

  二十九日,督兒輩觀「宋鑑」於草堂。內子以誤受藥餌,病甚;予以參解之。化山戚敬南來,為料理贍村之事;予書贍山鄰之約並事宜數條。

  三十日,至化山省墓。值山鄰葛華宇、裘與石。至富家坳,晤章懋昭於書樓。予所乘馬有誤傷人田禾者,亟以銀償之。歸而得吳期生、王雲岫諸書,知聖駕在靖國公黃虎山營中;黃駐太平,與虜相戰,初得勝,聞將約左鎮再與大戰,虜遂有渡江之意,浙之總鎮王之仁已統兵勤王矣。得黃斌卿書,云將乞師於鄭南安及閩撫,以圖恢復。

  六月初一日,以竹船同祝季遠至西渡口,訪陶去病。值金無鍊,觀其所蓄書畫。竟可師於寺前同行,飯於新菴。見鄉民聚訴,有僧挾宦勢欺之者,予甚為不平。薄暮,抵寓山。知止祥兄已從南都避難歸,亟至舊宅看之;止祥兄尚有歌者攜歸。時文載弟留酌,遂欲演戲;予力阻而罷。

  初二日,鄒汝功自姚江過訪,傳沈求如意欲為予覓隱居之地。同祝季遠芟竹於後圃。午後,李大生過訪。何芝田自南都避難歸,言北兵在南都甚為安靜,並道南都士民扶立王之明事。止祥兄同金秋湘舅亦至,予舉五簋之酌於瓶隱;時因國難紛張,慘然不樂。更餘,內子偕兒婦輩從平原歸。

  初三日,家奴有得罪於鄰家者,予至社廟責逐之。至柯園,訪止祥。同叔父舉秋宇公之祭。午後,方熟睡於讀書處,吳期生過訪,云虜之安撫已將至,靖國再戰不勝。王雲岫亦過訪,言馬瑤草於初四日啟行勤王,聖駕已將至矣。道瞻姪之子楚伯自南都來,言南都破後之事甚悉,云目擊蘇州俱以歸順旗號送冊矣。又云:南都官紳、諸生投職名於虜,不可勝數。

  初四日,李大生至山。邀蔣安然揲蓍,得「大畜」之三爻;予亦以行藏卜之,揲得「明夷」之初爻、三爻。止祥兄至山避暑,邀王雲岫同來,共素飯於溪山草閣。午後,李大生同其令兄及錢汪度至山,徐伯調亦至;汪度善天文,云歲星方在浙東。嗣因李年嫂有病,同太醫王施仁至山,且為內子診脈;蓋內子時亦覺病甚也。先是,初二日,山陰令傳太后懿旨召浙直諸臣錢龍錫等與閣部議事,予亦與焉。是日,草疏以病辭,託李梅谿公祖命書役繕寫進呈。又作書與內監孫公德化、總督張蓬元及任君平、姚玄叔,遣家奴渡江。先兩日,作書於外父,訊其行止;外父亦為皇太后所召也。是日,招李充陽為內子治痔。

  初五日,李大生晤談於讀書處。顧南金自嵊邑寄家眷返越來晤,即至武林。是日,聞吳門殺偽安撫三人;蓋吳門守土者盡逃,適楊龍友以沿江巡撫至,遂與楊孝廉維斗同舉事。晚,得常熟令曹元方稟,知曹亦掛冠;抄錢牧齋手書數通,稱北兵為三代之師,諄諄勸邑中歸順。

  初六日,得黃明輔書,知已歸閩,乞師於鄭南安及閩撫;因以乞師文相示。覺浪禪師有志用世,以書託邵友弘標來投予;不之答。劉念臺以書勉予出山,辭甚懇切;予亦不之答。李大生令其公郎出詢。近報鄰人王姓自黃虎山營中來,云四月十八日與虜打□初勝,而十九即敗,虎山被三箭,故聖駕不能保矣。黃營皆陣降將士,自舟至上新河,王乃逃歸。託祝季遠入城覓參。

  初七日,李大生偕文載弟、奕遠姪至山,尚傳黃戰屢勝之說,作字與吳期生,乃知朱未孩、阮圓海、方國安俱將抵武林,聖駕自寧國至於潛、昌化而來。

  初八日,得王雲岫書,知總鎮王之仁欲招兵於越,予力止之。李大生送其親吳姓者寓彤山,過訪。予邀王雲岫、止祥兄小酌於讀書處。聞王遂東言,山東已起義兵有十萬矣。

  初九日,家僕從武林來,乃知潞藩於初七日受皇太后命,初八日登監國之位矣。蓋奸人為假報,武林日日報捷、日日迎駕;初六日早,撫按尚欲出關,總鎮王之仁已至崇德;及初六下午,大璫數人來,乃不能掩。初七日,皇太后請潞藩諭以監國之意,潞王堅辭;太后泣諭再三,乃受命。初八日,登監國位,杭民大悅。是日,有彩雲在藩府上。得商緝菴書,還所逋。薄暮,大雨。坐營林國棟陞臺金參將,來謁;言吳門舊事。蓋張蓬元於四月杪與霍魯齋交代於丹陽,即遣林募漁舟至崇明,是以不預初九日鎮江之難。及林五月十四日至吳門,而人民遷徙幾盡,霍魯齋隨亦遁至湖州矣。一更餘,延王施仁來,為內子治瘧病。

  初十日,以詩扇贈王施仁,延醫倪涵初至。吳弁思乾自西陵探歸,云王之仁兵俱渡江歸,劄營沙地;馬兵亦有千許過江,馬瑤草之家眷在內;至撫軍張坤家眷,則林坐營初八日挾之來矣。午後,雨。鄭素予自西陵盤詰潰兵而歸,來晤。連日予更定贍族約,蓋因贍貲已多,故所贍皆增充也。是日,抵家。以馬兵過江,為李大生商避地。

  十一日,得閱邸報,知黃石齋請監國亟設蘇松總督。時少宰王東里避難至杭州,承旨覆疏,遂以予姓名上;云自間關過吳,士民萬口俱欲予一至,以為其主耳。又議以金正希為徽寧巡撫,以其多練本地鄉兵也。又請以朱未孩督洪日升兵守獨松關。予已得俞旨,而虜信甚緊,遂不及見矣。王東里又疏請解馬瑤草兵柄、罷彭雲巢,皆大快人意;而旨皆不及見也。午後,邀文載弟、奕遠姪出商辭免之法。李大生亦至,而顧南金自武林來,云監國頗屬意於予,欲以為大司寇、少司馬,然未聞總督也。又知南金條數事於承奉李進,而請太后入宮免奸人離間,尤為得力耳。先是,錢牧齋有密啟上潞藩;又一書與顧南金,託吳門安撫周子靜致之。及揚龍友殺安撫黃家鼒而子靜逃,北兵遂於初四日到吳門矣。至錢之密啟,顧南金於初八日致承奉李進啟上。然是日已傳北兵信緊,監國有幸越之意也。

  十二日,作書與王東里、孫、李兩中貴,辭總督,然未見令旨;蓋因北信甚緊,監國有諭亦未及頒,故此旨亦中寢耳。先是,予於初六日上辭太后召命疏,馬瑤草已票擬;而因訛傳駕至,太后遂不下懿旨。至是,總督之命亦未及見,不知所授何官;時事至此,真堪痛哭矣!午後,聞予村有與兵格鬥者,亟遣人止,已決裂。蓋總鎮王九如兵迎駕歸,覓舟於予家,村中人群起毆之,斃其一;各兵逃去,呼同隊五、六十人。一自黃門橋至予新宅,張蓬元家丁五人時在密園對射而退;一自梅源橋搶數家至舊宅,張丁又砍之,亦去。予村傷其兵二、繫其二、死其二,而予家之漆匠被鎗投水死,傷者亦三、四人矣。予聞決裂,亟作書致王九如;自亦乘舟至梅墅,而男女驚逃已載道矣。予至梅源橋,見二將官來覓兵,得一人自水中出,遂交與之。值顧南金為予村調停於九如處來,予又同之並文載弟拜九如,各兵乃斂跡去。九如云:『監國已議降;予意不欲,故收各兵歸定海。予亦旋欲遁矣』。送顧南金於彌陀寺,歸而招村中男女歸。乃至寓山,就寢。

  十三日,以一字謝顧南金;又以一字求王雲岫託其族姪仲輝向王九如稱謝,且解釋之。南金偕副戎侯姓來侯,餽予一劍;蓋感予舊日儲將廳之德也。留小酌。得少宰王東里書,乃知虜已迫武林,監國有諭未及頒,而百官散;予總督亦奉令旨,而亦未及頒矣。王於鱉子門逃去,至白洋相近之湖頂,致書於予,期一晤;予遣僕往迎之。午後,束裝為山中之行。

  十四日,吳思行自武林探歸,親見北兵於十三日午後入城。初有安撫牌至,方鎮國安碎其牌,欲與交戰;監國犒之師二萬金。及北兵至,止發數銃,即逃;以木排渡江,搶義橋、店口一帶,至諸暨矣。鹽、按二院逃出渡江,思行乃同之至西興。少頃,武林莊僕至,攜任君平、姚玄叔書來,乃十三日午前事,止云北兵過崇德耳;馬瑤草已登舟,監國追回,住於項孝廉家,後亦同方國安遁矣。吳期生、王雲岫來晤,予以武林事與言之。予易道服,辭家廟,及叔父、嬸母、文載弟、奕遠姪將自南塘行;中途思必移眷乃妥,復至寓山,令內子扶病束裝。令吳思行打聽之,馬兵已有至錢清者;乃同內子行,夜宿於止水菴。

  十五日,舟行至稽山門,得奕遠姪書,乃方兵至諸暨、馬兵有自海塘遁者,吾鄉可無潰兵之擾矣。內子在舟中病甚,予欲且歸家。乃與吳思行飯於馮家莊,以肩輿行,避雨謝玉宇店中。夜宿平原,與季超兄感嘆竟夕。

  十六日,與吳思行至傅家墺。及暮,得理孫兒書,知越中避亂者紛紛入山。內子舟返望仙橋,復回鑄浦,將於明日入山。予遣奴子至平原,定竹船;予沐後,與章懋昭共談於溪邊。

  十七日,早,出至平原,內子至。得王雲岫、吳期生諸書,知豫王已至,北兵皆令劄城外,婦女令遷入城內避之。在先擄掠者,皆發還。因搜殺方兵,居民延及頗多。監國與之對拜,豫王稱為宗兄;監國大犒師,止受酒米而卻銀幣。陳東溟已議和歸,和議尚未成也。先一日,劉先生有挾惠藩至閩圖興復之意,乃令錢欽之召學會諸君;及至,則以事不能成,惟自己絕食待盡而已。何家姊以避亂至下化山,予於溪邊見之。

  十八日,與季超兄至下化山探何家姊。即至傅家墺,與章懋昭、禹衡、靜如議團練鄉兵;社眾感奮,共議建更樓於路次,以為防守。是日,聞十七日已刻鄉間訛傳北兵且至柯橋、梅市一帶,男婦盡逃;予二女在寓山,亦遷至海山矣。晚,歸平原。有四明周君同呂梅夫以國事為憂,遠來相訪;鬱鬱而去。

  十九日,與二兒步西渡草堂,訪陶去病。聞金士望傳一僧言北兵已過高橋,實訛傳也。家僕從城中來,得于穎長公祖、鄭素予、張金吾翕之答予書,乃聞北兵欲聯木渡江,為風潮所壞;豫王斬為首者八人。惠藩於十七日已具表犒師,遣官入武林;張別駕具冊,同越中三十九坊耆老以銀幣等物十八日去矣。于穎長公祖掛冠去,惠藩遣承奉追回。山陰徐父母、會稽楊父母皆掛冠去,生員有同降表行者。會稽邑署前有大書「清國順民」之牌以售錢,耆老舟中亦揭「清朝御貢」為字,武林各官皆繳印候另行鑄給,撫軍且遣官至越催印冊。人心至此,崩潰極矣。夜,作書與李大生,云覓一寓在傅家墺。又令山中人往城探信。得奕遠姪書,云道瞻姪因獻八策於清朝,已授官矣;未知果否。得止祥兄書,知貌姪之婦已作古人。是日,聞有已縱獄囚於南池強搶,人有戒心。

  二十日,與理孫兒至傅家墺,邀章氏諸君及避難之路莊王君共議行保甲,即於保甲中寓團練壯丁,而無鄉兵之跡。及暮,理兒還平原。予與圓鎮上人步訪楊臆生於尚和。家奴從梅市來,知水村連日有搶劫;江頭宋如鏡系青衿,與僧空生為盜被擒,陳司理立斬之,且所斬不止一村盜也。李大生於十八日已移眷歸吾宅矣。作書令家奴候外父。

  二十一日,傅家墺諸丈送保甲冊,凡一保六甲,壯家可四十餘人耳。以肩輿偕楊臆生從尚和過車頭,小憩於萬福菴。渡東嶺,飲茶於玄鳳嶺下。嶺極高,予步至其頂。令臆生先至蔣村,予隨之;至,訪蔣新生,留飯書室。午後,又小飲,乃歸。夜大雨,農事甚有所濟。

  二十二日,會傅墺社眾於廟中團結之意,予以和睦安靜為言。凡保甲戶首及壯丁,皆受神胙;即動工搬石以築更樓,人情踴躍。午後,乘馬出至念佛牌,有跌閃之事;乃以肩輿歸平原。

  二十三日,予以足痛,臥西樓下。得商外父書,知張三府已投冊歸,即授越之府正。各坊衿耆皆歸。相傳北師以鄉紳未出,意頗不愜;且訛傳二十五日有限諸紳朝見語。及外父遣內兄詢之張公祖,絕無有也。惟見水陸大將軍一示,謂鄉紳潛匿山中,不體安撫至意,恐為地棍貧民所掠,深示拊卹之語。予作書與吳期生,商所以自處之道;又以定山房商之。吳期生又因外間訛傳予家有招家丁之說,作書與文載弟、奕遠姪。得張蓬元書,答予吳中餽儀;予復書,又作書託其致意張公祖,為室廬之託。又寓書於其令孫金吾公。

  二十四日,令二兒入居傅墺。奕遠姪遣急足來,云陳東溟已陞正巡撫,張坤菴為副巡撫。陳之差官語張蓬元,北師已徵聘劉念臺、高硜齋、錢御冷、方書田、徐虞求及予矣。因商何以待之之法。適遊戎項允師令一人來,亦云果有其事,聘書付署總捕方君攜來,其人親見內院所付;予欲陽應之,而潛圖引訣。季超兄力阻,謂且婉辭;辭之不得,就死未晚。乃作書與吳期生,又作書於林弁國棟,遣項遊戎使者渡江。得省報,知杭州府正即授本府生員顧明彪,錢塘令乃高圜公也。又聞南京已遣北兵二萬敵左崑山,另一萬為應援。監國時在北師營中,即壽日亦不令歸。

  二十五日,草拒辭之啟。聞左崑山已襲取南京,立藩封;北師將有五百守紹興。而楊臆生來訪,又云劉鶴洲兵亦將近定海矣。二兒同吳思行自傅家墺來。家僕從城中至,云北師已遣二官、四丁來促惠藩過省,並致書商登翁、姜箴勝、劉念臺、高硜齋及予;其官寓水澄巷,書系府陰陽生送。予乃遣理兒同吳思行至商宅,詢其辭拒之式。少頃,奕遠來;過城中,則已賫貝勒之書,內稱「大清國貝勒致書祁先生」,詞多四六語也。留奕遠宿山中。

  二十六日,另作一揭辭陳東溟,以「再遣聘則必死」為辭;陳已用事北師為總鎮也。又作薦賢自代啟,欲薦任君、項君允師、戴見龍而不果行。午後,兒輩至,云已語差官另差人具啟矣;理兒且持外父辭稿來看。聞姜箴勝則仍以四六辭之。乃令兒輩寫啟揭。

  二十七日,項遊戎之使者來,云林國棟已赴臺州任。得任君平書,云一出則可旋轉清寧,胸有成竹,但當世無用之耳。予作一書與林弁之令弟。得張蓬元書,言北師於陳東溟初議和時,許浙江一省存我明血食;及東溟再往議,亦云即入武林,而郊迎貝勒亦明言之。及後見爭界之啟,乃始恚而集眾詬詈,留監國不遣矣。錢仲匡、金無鍊來訪,談於榻前。

  二十八日,遣吳思行同項使者至武林,致辭啟。又以內子病甚,作書戴見龍求藥。陳長耀自城中來,得奕遠姪書,言北師有投營回北之意;止祥兄、文載弟書,則勸予宜遠避,而予則惟以病足實辭也。及暮,蔣安然自寓山來,得戴逵明書亦云然。

  二十九日,招章靜如、竟可師議傅家墺平糶之事;乃託蔣安然書平糶及發贍村之告白與小票。楊一生來訪。

  閏六月初一日,李充陽、倪涵初相繼延來,為予及內子治病。家奴送省報,知司理陳公祖已陞守道。悶極無聊,閱「通鑑紀事」,深有慨於唐末五代之亂。又偶閱晚唐詩,然終不解此中也。

  初二日,李大生年兄過訪,持白函三、顧南金書,知南金將寄家眷於吾村;乃令奴子歸,以寓園借之。大生言金華有義兵,同方國安、馬瑤草之兵拒北師。又得北關使者鄭君正學書,言清兵將去,慮方、馬之兵入武林,因欲寄家眷於予村。留李大生宿。

  初三日,李大生拉蔣安然至傅家墺看屋。家奴自武林歸,言吳思行投揭於內院,有張姓者頻頻語之,欲予出見之意甚切;而姜箴老命其令郎謁貝勒,亦必欲一見。是日,姜箴勝乃約外父同行西渡。宜興任正則同山陰徐父母避難於王家葑,來過訪;留之宿。

  初四日,叔父及文載弟、奕遠姪皆有書來,力勸予出武林一見;云一見則舒親族之禍,而不受官仍可以保臣節。奕遠又述張蓬元令孫言,八王子已破江西,招降左良玉兵,將自徽州會兵武林班師;吳三桂已自廣西收廣東、窺閩矣。

  先祖忠敏公所紀止於是日。初六日五鼓,殉節。

  ·跋·

  先忠敏公「文集」,公長子奕慶府君謂『初則以畏禍避仇,不敢刻;繼則以遭難破家,不能刻:引為切骨恨、莫大罪、畢生未了心。晚年,切望後人稍有能力者,首任刻行;若力不能刻,必抄存名山,以俟因緣。或遇有力大人好義,刻行手書、遺訓,世守勿忘。但卒未能行』。終清世二百餘年中,惟前太史平公景蓀代刻公集數卷;然遺著甚夥,所選無幾,蓋仍不外「不敢刻、不能刻」二語耳。降及不肖,幸逢國權光復,已無亡清忌諱;正可全部付梓,以了先世未了之心。奈復限於力,不能如所願。每讀遺言,徒滋惶悚!今由紹興縣修志諸君發起、專員賀公培心贊成,集貲先印忠敏公「日記」若干部,以廣流傳;並囑開呈遺著全目,為選刻全集張本:由童君谷簳傳示盛意。諸公此舉,迨即奕慶府君遺言所謂「好義大人」歟!聞命之餘,歿存同感!謹述原委,附於卷末,一以慰先世之望、一以誌諸公之德。

  時民國二十六年(歲次丁丑)春日也。十一世孫允敬識。